广东水灾一月后：资金缺口大 灾后重建任重道远

兴宁A8

　　盛夏午后阳光炽热，远处青山顶上堆满了白云，青山下的稻田愈加青翠。韶关市新丰县遥田镇茶江村石墩村民小组门前的广场上，村民李宗起正在整理育秧板，为即将到来的水稻种植季节做准备。
　　与粤北灾区绝大多数灾民一样，李宗起家的生活已经恢复正常；塌方、倒塌等水灾留下的痕迹也随着重建、复耕工作而渐渐消失，然而灾难造成的“内伤”却仍在延续。
　　眼看着播种季节将至，但由于陂头、水圳损毁，新丰县6.6万亩田地灌溉受到影响；佛冈县多处公路、桥梁损毁，目前不少道路仍然只能单边通行，甚至不能通车……
　　面对出现的种种困难，当地政府与村民采取了不少临时应对措施，筑临时陂头、挖水渠、搭便桥……但这终非长久之计，汛期未过，如果再来一场大水，后果或更严重。然而由于资金尚未到位，加上资金缺口巨大，灾后重建并不容易。
　　南方日报记者 张婧 实习生 李婷婷 李丹 摄影：南方日报记者 肖雄
　　已日渐恢复正常的生活
　　新丰县遥田镇共有84户重危、全倒户已开始动工重建家园，建起新房后将获得至少2万元的建房补助
　　在李宗起家约20米远的一间平房里，传出一阵阵有节奏的刨木头声邻居李功时正在做木杆秤。李功时是一个秤匠，妻子、儿子在外打工，女儿在中学读书。他留守家中，从事着祖传的职业。
　　茶江村的洪水退去后，李功时的家里留下了约30厘米厚的淤泥，儿子回家打扫了一个多星期才基本清理干净。在他家门口，仍有一些木料在晾晒。最让李功时头疼的是做秤所需的零散金属小件也被埋在泥里，好不容易清理出来，发现有不少已经生锈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整理，李功时的生活逐渐回归“正常”：早上起床后就开始工作，刨木头、钻孔、打磨、抛光……中午吃完午饭后稍事休息，继续干活。唯一让他有些不习惯的是夜晚：家里的电视机被洪水浸坏了，晚上没有电视看了。
　　一个多月前的那场水灾让韶关市新丰县遥田镇江下村的赖社娣一家人终身难忘。5月15日晚上，赖社娣和老伴抱着两个孙子，跑到邻居家的两层小楼里躲避洪水。站在邻居家的楼顶，夫妇俩眼睁睁地看着住了几十年的7间平房轰然倒塌。“什么都没有了。”
　　赖社娣的家现在已是一堆废墟，但大门却坚强地立在废墟之上。一家人暂时借住在她哥哥家。
　　“住亲戚家始终不方便，小孩老打架。”6月13日，赖社娣夫妇带着孙子孙女搬进了江下村村委会楼前的活动板房里。遥田镇共有2个这样的临时安置点，另一处在茶江村，共有板房60套。
　　赖社娣一家住的板房约15平方米，有两张大床和一张桌子，桌下摆着新买的电磁炉、电饭煲等，桌上放着锅碗，屋角堆着政府发放的一些米面。“生活现在算正常了，儿子儿媳处理完家里的事情，也出去打工了。”
　　赖仁董是赖社娣的“临时”邻居，再过两个多月他就能搬进新家了。赖仁董家的房子也在洪水中倒塌。洪水退去后，他立即着手建新房，白天和妻子在工地上帮忙，晚上才回板房睡觉。从5月底动工到现在，新房一楼快要封顶了。据统计，遥田镇共有84户重危、全倒户如同赖仁董一样，已开始动工重建家园。
　　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河道中倒伏的竹子、县道旁滑坡翻出的黄色泥土、冲毁的桥梁还能让人看出洪水肆虐过的痕迹，对于绝大部分灾民而言，生活基本恢复正常。像赖社娣、赖仁董这样的重灾户，建起新房后也将获得至少2万元的建房补助，虽然家没了，他们的生活也已回归安定。
　　从清理石头开始的复耕
　　目前佛冈县已有5000亩冲毁农田改种蔬菜，新丰县也有少数农田改种作物，但目前大多数冲毁田地都暂时空闲，等待7月中下旬种植水稻花生
　　在“5·15”水灾中，距离新丰县不远的清远市佛冈县也同样遭受了洪水的冲刷浸泡。一个月过后，他们也已经重新拾起了生活和农业生产，修补洪水造成的伤痕。
　　6月8日，佛冈县迳头镇青竹村村民钟汝看夫妇带着3个孙辈从广州回到了家中。水灾过后，钟汝看夫妇带着3个孩子投奔了在广州打工的女儿，住了近一个月。随着大外孙女在读的青竹村小学复课，他们也回到了久违的家中。
　　“先搞卫生，晒家具，然后就是清理田地。”钟汝看家有2亩砂糖桔和3亩桉树，其中地势较低的1亩多砂糖桔被洪水冲过，3亩桉树由于山体滑坡全部损毁。
　　自从回到家里后，钟汝看和老伴每天都要去地里做农活。“每天都要上山重新种树苗。”
　　佛冈县石角镇三莲村上莲塘自然村村民刘庙行有1亩多地位于潖江河旁。
　　“十几颗桔树全死掉了，水稻也冲毁了。当时田里砂石足有50公分厚，村里调来了铲车，清掉了500立方米的砂子。”洪水过后，刘庙行和老伴早上5时就起床，除了外出做工的时间，每天都要挤出三四个小时在田里清理砂石，足足用了20多天，才有了今天的“成果”。
　　“你看田里这些砂子、石头，根本没办法种水稻；大水带来的土里有病菌，桔子也不能种了。”刘庙行随手捡起了田里的几块石头，这些石头大个的有鸡蛋般大小，小个的跟拇指头差不多，布满了整个田地。照刘庙行的估算，至少还要种两年的花生，农田才能清理得差不多，可以再次种植水稻。
　　三莲村党总支部书记黄荣炽告诉记者，像刘庙行家这样被水冲毁的田地在三莲村不下40亩，如今这些田地多少都得到了一定的清理，等待着7月中下旬的种植季节到来。
　　目前佛冈县已有5000亩冲毁农田改种蔬菜，新丰县也有少数农田改种作物，但目前大多数冲毁田地都暂时空闲，等待7月中下旬种植水稻、花生等作物的时机。
　　正遭遇无水灌溉的农田
　　随着大小98座陂头的冲毁，遥田镇许多未受影响农田也面临无水灌溉，当地政府正考虑引导灾民种植玉米土豆花生等抗旱型作物
　　新丰县县道361茶江段旁，青翠的稻田在村庄周围铺延开来，稻谷正在抽穗，似乎丰收在望。但走近一看，这些田中都是干的。
　　“水稻在灌浆，正是需要水的时候，但现在一点水都没有。”村民李宗顿家里还有1亩水田，缺水“乌云”笼罩在茶江村村民的心头上。
　　据遥田镇政府的统计，“5·15”水灾中过水农田约1.28万亩，其中冲毁3745亩。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发现，许多水灾中未过水的田地也成为了“灾区”。
　　随着大小98座陂头的冲毁，遥田镇许多没有受到影响的农田，也面临无水灌溉的窘境。其中重灾区江下村、茶江村已无一陂头可用，村中几乎所有农田都面临缺水的情况。
　　与其他村庄相比，江下村白庙段无疑是幸运的。由于临近水库排水渠，暂时缓解了这一带约300亩水田的饥渴。
　　不过江下村村民赖志持家的2亩水田就在水库水渠旁，但他家的田仍然缺水。原来水库的水源要通过水渠引向各片田地，但大雨造成的山体滑坡导致白庙段水渠淤塞严重。
　　在村里的组织下，赖志持与几十名村民拿着锄头、镰刀、铲子等工具轮流清理水渠。赖志持告诉记者，虽然水库解了“燃眉之急”，但却不是长远之计。“水量小，现在可能差不多还够用，但进入旱季，肯定不够。”
　　更让赖志持担心的是，原本7月底这季稻谷收割完毕，下一季水稻就要种下去，如果缺水一直持续下去，收成将大受影响。
　　在村干部和政府的组织下，遥田镇搭建了少数临时陂头，镇政府唯一的一台抽水机也“加足马力”日夜不停地工作，但这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当地政府正在考虑引导灾民下一季种植玉米、土豆、花生等抗旱型作物。
　　农田缺水成为了灾区普遍的“后遗症”。在佛冈县水头镇莲瑶村旁的小河里，一个由砂石、沙包堆成的临时陂头解决了村中上百亩田地的灌溉问题。
　　“水头镇大小陂头损毁了五六十座，其中2/3以上都采用沙包、石块堆积的方式搭建了临时陂头，但仍有约20座约百米的大型陂头没办法搭建临时陂头。”佛冈县水头镇副镇长陈湛其说。
　　在等待巨额资金的重建
　　据统计，佛冈县乡道桥梁道路重建资金缺口近亿元，新丰县交通设施重建资金缺口也达6000多万元，即使资金到位，也需汛期过去后才能开始动工
　　记者走访灾区后发现，重建基础设施的资金缺口大，主要在桥梁、道路、水利设施。
　　佛冈县石角镇上莲塘自然村被潖江河一分为二，村庄南北两边的村民以往都是靠着一条长约50米的桥梁通行。在这场洪水中，这座桥梁已被冲毁，原本到河对岸1公里不到的路程如今要绕行五六公里。三八镇三八中学因唯一通行的桥梁成为危桥，师生全部转移到了其他学校。
　　大雨、洪水的冲刷，灾区道路从国道到村道都有不同程度损毁。这些地方的化肥、农药之类无法运送，只能靠人力搬运，给村民生产生活带来了不便。
　　据统计，佛冈县乡道桥梁需要重建或加固46个项目，共需资金5600多万元，目前向省里争取的补助资金约1200万元，资金缺口达4400多万；道路建设共需资金6200多万元，资金缺口5200多万元。
　　与佛冈一样，新丰县桥梁、道路重建也面临巨大资金缺口。洪灾中新丰县道路损毁185公里，桥梁116座，交通设施重建资金缺口达6000多万元。
　　这些桥梁的重建将花费不菲，也不能迅速建成。为了解决村民出行问题，新丰县遥田镇搭建了三座木质便桥。然而便桥无法通车，再来一场大水随时可能又被冲毁。
　　在最为急迫的水利设施建设上，新丰县遥田镇镇委书记欧阳历也很着急。该镇共有98座陂头、24.3公里水圳被洪水损毁。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修建一座小型陂头，最少都要两三万元，大型陂头需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元。“小的陂头我们可以自己恢复，但大的陂头实在没有办法。”
　　上亿元的资金缺口无论对于灾区哪个县市，都是笔巨额数字。“新丰县去年全县财政收入才2.3个亿，新丰又是全省贫困县，水利重建我们已经投入了600万元，但远远不够。仅靠我们自己重建很困难。”新丰县副县长罗志方说，交通、水利、民政等各个部门已向上级申请重建资金，但目前还在走流程，资金到位还不会那么快。而根据佛冈县的统计，即使加上上级下拨的资金，重建仍然面临巨大的资金困难。
　　同时，一些桥梁与水利设施的重建，现在仍不是合适的时机。“现在正是汛期，一场台风暴雨或者再来几场洪水，在建的工程可能会坚持不住。”陈湛其说，即使资金到位，大型桥梁和陂头的建设，仍然要等到汛期过去后才能开始动工，灾区重建任重道远。
　　（黄小广、吴开勇对此文亦有贡献）
　　镇一级河流
　　防治有待加强
　　记者手记
　　“5·15”水灾后，韶关新丰县公路中断107条次，98处桥梁受损。水利方面，损坏陂头312座，水库8座，水圳47公里，冲毁塘坝46座，堤防损坏8.6公里。清远佛冈县，全县约有240座陂头被冲毁，24处堤防中有18处约长1.9公里的堤防决口，10处岸堤损坏。
　　纵观灾情，除农作物经济损失和农房倒塌外，对灾区影响最为严重的就是乡镇一级公路、桥梁以及河道等水利基础设施被严重破坏。这次洪灾暴露出我省广大农村地区公路、桥梁以及河道等水利设施存在基础薄弱、设防标准偏低等明显缺陷。而这又与镇一级河流治理长期被忽视有直接关系，洪灾给全省镇级水利工程安全问题敲响了警钟。
　　在以往的防汛防灾工作中，镇级河流这些“毛细血管”往往是被忽视的部分。据了解，今年汛期到来前，很多地区均对当地的主要大江大河、山塘水库进行过逐一防汛排查，但镇一级支流均未被列入排查范围。
　　新丰的遥田河、沙田河，佛冈的何背河、潖江源头潖江河……这次水灾中，恰是这些平时温顺的镇级河流突然发作，给当地带来了巨大损失。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这些小河平时缺少养护，提防多为自然形成，村民多在河边种植竹子、果树等。大水一冲，竹子与果树随洪水漂流，遇到桥梁立刻造成堵塞，洪水极易漫过自然形成的堤防，冲向村庄和农田。
　　灾后重建中，各地政府也吸取了此次洪灾的教训，对河道进行了一定治理。新丰县遥田镇政府干部将遥田河两岸的竹子和果树逐一清理；佛冈县水头镇雇佣挖掘机，将原本淤塞成10米宽的潖江水头段河道拓宽至40米，将泥沙在岸边堆垒成土堤。
　　但由于缺少资金，仍有许多小河未得到整治。洪水过后，留下的淤泥抬高了许多河道，大大降低了河道的排水能力，在接下来的汛期中仍成为突出的隐患。
　　洪水敲响警钟的同时也为灾区带来了重建的机遇。在灾区重建过程中，政府应注重提高农村基础设施的设防标准，借此机会彻底更新灾区公共基础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