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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洗为净与不见为净——听祖父讲过去的故事(四)
祖父口头语之一为不劳动者不得食,且一生身体力行。他于1965年孤身一人返乡时,已六十多岁人了,可一直包罗大家庭家务。每天一大早起床生火,晚上封炉锁门,其余时间煮饭洗碗喂猪打扫庭除,不时到处拾粪积肥。
耳闻目染,让我自小养成劳动习惯。况且又碰上劳动最光荣年代。
小学开学第一课,即由班主任讲授劳动创造人。大意为人类从四脚兽进化而来。最关键一环就因劳动,猿人不得不直立行走。直至初一,劳动课一直为学校重中之重。
因为劳动课,我们很小就做了回群众演员。有一次,珠江电影制片厂前来拍摄农村水利建设。接到通知后,社员和学生们隔天即预先挖好泥坑和铲好草皮,各就各位准备妥当,第二天,随着一声令下,百锄齐发,千担竞走,一副你追我赶和热火朝天场面。
当年县城镇中学农场正好在老家附近。每星期总见一列长长学生队伍,肩上荷着锄头。有的吃着冰棍或馒头。这让农村孩子十分羡慕。那个年月,冰棍和馒头均属难得一见更难得享受奢侈品。
最初看见这情形,是作为新闻告诉祖父。他也没有马上说什么。只讲刘玄德的故事,一个原本织草席卖草鞋的主,一不小心却当上皇帝。接着一句客家顺口溜:“想起刘玄德,夜夜睡唔得;想起叫化子,又当涯唔得”。
城里学生劳动多出于锻炼,农家孩子则完全为生存所逼。
首先每天得挑水。盛满一个大缸和小缸,得挑七八担。水井在村外池塘边,三四百米远。八九岁时,先抬水,后各自挑担,一天一轮换。两桶水应有六十多斤。我本身材弱小,偏偏自尊心又强。被沉重担子压得喘过不气时,总不愿放下,生怕旁人笑话。于是不停地转换肩头,无论如何也要一口气挑回家。
由于一直赤脚挑水,还派生一个危险,即不时会踩到被扔弃的煤油灯管片或竹刺。如未用碘酒等及时消毒,极易招来破伤风,医治不及或会即断送小命。踩上竹刺后最大后遗症则为长鸡眼。
为了多赚工分,常得积肥。为此与年长一岁的堂姐,专门去捡狗屎。天未亮就点着小煤油灯出发,直接来到屋对门竹丛里。现在回想起来真奇怪,当时怎么不觉得狗屎臭呢,反而如获至宝。那堂姐后因在老家投资商铺失误,不得不远走他乡。这主要非她本人的错。兴宁本为广东省工业十强县和粤东北商贸中心,先后遇上市管县和国企破产转制,国道、民航等被迁至主城区,经济发展不进还退,导致不少投资者血本无归。
当年学校也有积肥任务,每个月规定割草多少斤。上初中后,从家里到学校三里多路,要挑上百斤草皮实在太累,连身高都会受到压制。幸好老师允许用牛粪顶替,一斤抵五斤草皮。于是,星期天不时与两发小结伴去宁江河堤,日出后或日落前,一路捡拾。宁江河堤外侧正好长长一片甘蔗林。一次因口干舌燥,顺手捡起弃在地上几段蔗尾,刚张开嘴,谁料蔗林里突然杀出几条大汉,直指我们偷蔗,要抓回生产队。
因从未经历此等场面,当时即被吓得脸色发白,两腿直抖,忙不迭辩解。大汉更来劲,大声喝斥人赃俱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除非能说出谁折下蔗来。这可真让人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只好乖乖自报名字和校名。大汉倒也说话算数,声称念在初犯,放我们先回家,慢慢听侯学校发落。于是,战战称兢兢几星期。后来才慢慢想明白,极可能本为大汉监守自盗,设套裁赃找替死鬼寻穷开心。
为这事,两发小后给我埋怨了不少。尤其姓彭的,一看见蔗尾,捡上来就又啃又咬,我本加于阻止,有言在先给人看见,将说不清偷还是捡,蔗头或蔗尾。另一位姓罗,人倒老实,却跟着人家直啃了起来。形势为二比一,又担心两家伙笑话胆小,才极不情愿跟着捡了一节,终于被一锅端。
但对那几个大汉,却非但内心早就原谅,而且一直心存特别的感激。因为他们导演的恶作剧,让我很早就有切肤之痛:眼见也未必为实和什么叫盲人摸象。
这更让人对“水洗为净,还是不见净”的争论,有了实实实在的体会。祖父很早就对我念叨,说孔圣人教学生“水洗为净”,可学生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当。因为一次替圣人洗好青菜后,用篮子吊在屋梁上,后无意中发现小猫跳到菜篮里撒尿。如果水洗为尽,那岂不是。。。?所以他认为不见为净,孔圣人听后竟无言而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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