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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矢志穷乡何怕难
A 匆 匆
人家的生活，诗一样人，明镜般清晰；我的呢，是梦，是匆匆的梦！我在背着行包，匆匆赶路，急急搭车。好容易挤了车，人家在兴滋滋地指点着窗外飞驰的画卷，我却在叨念着目的地，以及到达目的地后不尽的工作……想着想着，脑袋越来越重，眼前越来越模糊；只是在人们的欢笑声与呱噪扯开模糊时，我才发觉：车到站了，我又逝去一段长长的路！
夏刚收敛它的余威，便传来开学的叮当；“秋老虎”还在推来，金风黄叶却又抖下凉意；田畴的金装刚去，紧挨着便“寥廊江天万里霜”；当节的硝烟还凝在村镇，还固在我们的新衣，开学的洪钟又伴着春姑的步子敲响。
听任校园风光如画，我只是夹着教案，急急去，匆匆回。繁忙把倾心于我的大红花冷落了。
我不会永远模模糊糊的，我也有晴天丽之时。红棉抖开了顶天立地的雄姿，在接受我的检阅；大红花披了灿灿的锦裳，在等待我的抚；校园花花草草，仪态万千，嫣红姹紫，在冲着我，我也悠悠哉哉地冲着它们，在开怀地笑，在感地笑，在抿了几番恩怨之后的坦诚地笑……这清清晰晰的一切，一扫往的模模糊糊，一扫往的急急匆匆。我啊，在杜鹃花前伫立，在红棉下停步，在大红花前留连。我开怀地笑，闲舒地点一支香烟，仿佛世界最美好而最幸福的一切推到我面前……
此刻，是我的学生高唱毕业歌的时候，是我的学生涌入大学的时候，是我的学生于各行各业，在天南地北向我频传捷报的时候！
B 为何不去深圳
1980年代，我这样的学历和资格，去深圳的分分钟之事；且不要档案也能去。至今许多人说我“死田螺”傻，我却至今无怨无悔——
1、我爱家乡，赤脚少年时便立志家乡任教。
2、我长期流落天下，长期思乡心切。如今安居乐业家乡，分外温暖稳定，为什么走？当然，如果饥寒交迫，当然要外出拼搏；现在衣食无忧，当然不走了。
3、领导对我不薄，顶重视的，且不时关照；并非受打击排挤，还走什么？
4、我爱父母，爱故土，爱文学；且文学的灵感与乡土联系最紧，最具乡愁。去深圳不外多些钱，但家乡也衣食无忧，还贪婪孔方兄干什么？
C 职评啊，职评
1987年的职评，在中国大陆，欠帐大，那些老前辈自然优先。而在宁中中学，虽未评上高级，我还是服气的——都是我的老前辈了。虽然我年年任高三级班主任，三个班语文教学，属全县最大的工作量，高考多次名列前茅；文章也发表了一大批。
到1992年左右才又评职。这下子乱了套：要无计名民意投票；结果，有的连星期天也不回，袋着好烟到处“活动”。我在学校平日死做死读书，除了语文组之外，根本识不了几个人。要我临时点头哈腰上门“活动”，无异上青天！另外，我还天真认为，我年年胜任高三，且成绩突出，总比连高三也未担任过，或不敢去担任的要好些吧？我华师全日制本科毕业，总比专科毕业或函授毕业的要好些吧？我发表了几十篇教学文章，且能获大刊物报告文学征文二等奖，连嘉应大学都要聘我……
结果，太出我意料，在上百人投票中，大家都是十几二十票，我便以少人家几票而败北！
又有人劝我：“你应该到教育局去反映一下，教研室的黄治中主任不是很赏识你么？”我说：“并非教研室黄治中主任排挤我，而是我在下面被人挤了，与他何干？别麻烦了！”
又过了一年，但上面分下来的名额，恰恰无语文的！这回，我便要“告御状”了。我准备了相关材料：宁中中学打印的每年高考材料，我的历历在目；我每年的工作量；我辅导学生发表的习作及比赛得奖情况；我发表的教学论文及获奖证书的原件，林林总总带往兴宁教育局，直奔局长室！
撞到饶热民副局长，我扯住不放：“对不起！我作为县政协委员、民盟宁中中学支部主任委员，从未找你反映问题。请给我十分钟！”果然，我充分发挥了抓要点、示材料、口齿干净的才能，不过八分钟左右，便完毕。
饶局见摊在桌上如此多的材料与硬件，连忙说：“待我们研究研究，看看还有无余额。”
我还不放心，又找到陈凤春局长：“陈局，去年我在下面争不过人家，所以我也不敢来麻烦你；今年你没有放语文指标下来，我当然要来反映了！”我摊开资料展示，且说：虽然珠江三角洲时时要我，但是，即使评不上高级，我还是扎根家乡任教终生的。而且，我有这样多成果变成永恒的铅体字，也死而无憾了！”
我一番话，大概感动了局座，还被他客气地鼓励了一番……但，那一年，还是无余额。
结果，我又过一年，才评上中学高级教师。据说，饶热民副局长在评委开场白中，专门提到了张长兴老师的成绩；因此，我更感激不尽了！
既然自己选择了教师职业，做了“读书人”，则应有师长风度，应有“读书人”清高，应有儒林傲骨！而且，托邓小平的福，托党中央的关怀，如今教师到底解决了温饱。既然如此，尚丢掉风度、清高、人格、傲骨，却因权钱与自己过不去，自己作贱自己，这，不是活见鬼么！
（于21世纪初）
D 矢志教改
我矢志教改，从来鼓励学生的不同见解，甚至是当场奖励。
一是在课堂上我常说：“你们大胆发言，讲错了我更高兴，好更正啊！”“错，怕什么？不懂才来上学嘛，大胆讲！”“中国人死都不怕，堂堂大丈夫，巾帼英雄，还怕课堂上发言吗？”“做主人，不做奴才，挺直脊梁，大胆说！”等等。
二是任何时候我都注意人格教育。几十年来，我总是和学生讲，你们不管是身居高位，还是穷困到捡垃圾、当乞丐，正直和善良都是少不了的； 否则，和猪狗没区别 。我从来鼓励学生不向命运屈服，不向黑暗屈服，永远向光明处去！
三是有教无类。有的老师特别关照当官的、有钱人子弟；我是一视同仁，且对弱势的穷家子弟情有独钟……
有关教改，我把发表在《梅州日报》的一篇文章摘录如下——
不当“孙猴子”，真正“过把瘾”
—— 我教改的最后一搏
重在人的素质的全面提高；重在人文精神的培养；重在听、说、读、写能力的全面提高；重在发挥学生的主体意识，而老师只是“导”……
这样的话，我们不知讲了多少，上级也不知讲了多少。但是，升学第一的应试教育总在制约着我们的学校。而我，长期在高三毕业班任教,一个学期要赶完整学年的课文教学；一轮、二轮，乃至三轮的复习；反反复复的知识点与能力点测练及综合模拟考试……既然如此，教改又从何谈起？
机会还是来了。因为我即将退休，减轻了工作量，同时让年青教师挑大梁，二十年来，我第一次任高一年级的课。相对毕业班而言，大体上 可“按部就班”了。这是我在教坛上的最后一搏——
一、大胆处理教材。学生粗看则明白的政治类文章，由讲读课改为助读课，省去一半课时。课本内定为助读课的精品，改为讲读课，加一倍课时。有教材的精彩才有教学的精彩，效果才能精彩。
二、由小语文到大语文的沟通。课文不过是点，由点沿思维的发散性、相似性、相反性，联系其他学科，联系身边生活，联系大社会，联系人类文明，乃至“心事浩茫连广宇”，探向无垠的大宇宙。
三、改变常规，打乱“程式”。学生没先读课文，老师不讲；学生没先思考，老师不讲；学生未做习题，老师不讲；学生不提问题，老师不讲。打破老师只顾讲，学生只顾听的“满堂灌”模式，培养学生主体意识。比如文言文，按常规是老师讲为主；我则不然：学生要先读，先思考，理清难点。注释上有的，且没必要补充与强调的老师不讲。学生提问题，让其他同学先答，实在不行，老师才启发。
四、在生动活泼上下功夫。我设课前一分钟的自发演讲，设分组出墙报竞赛，对课文中历史人物的评价搞正方反方的大辩论（比如读了《鸿门宴》后，刘邦是英雄还是无赖，项羽是仁义还是草包，为什么千百年来许多人还是赞项羽，举行课堂大辩论），让学生演不同角色的对话（如《为了忘却的纪念》中的鲁迅与柔石的对话），让学生即席编小故事；把学生带出课室，师生漫步校园，现场描写，即景联想，即景立意；对能提出与老师不同见解，或能质疑的学生，老师立即加分，并给予物质奖励。
五、以教师的人格、人文精神感化学生。讲到《纪念刘和珍君》批“打手”杨荫榆时,学生容易把她理解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我则除了讲其罪行之外，还讲到她是执行者，并非“主犯”；而且，在抗战时期，她为了救同胞，被日本军刺死于苏州河！这样，在自自然然之中，教给了学生思维的全面性。课文中有不少同情劳动人民之作，我则因势利导：我们的社会还不平衡，还有弱势群体；而不少学生的父母亲友便是弱势，需要我们的理解、同情与支持，而不能一味“自我”。对当前社会上的真、善、美,我结合课文自自然然歌颂之；对当前社会中包括腐败在内的假、恶、丑，我自自然然“横眉冷对”……
六、通过办文学社扩大学生视野，提高写作能力。在文学班里，规范管理，挑选校内一流教师与校外作家上课，对中外各名家，对学生感兴趣的金庸武侠、琼瑶言情，对校园文学尤其是韩寒现象等，我均作评介，还通过出版《新苗》社报，提高学生写作编辑能力。
人生难得最后的一搏。尽管不少人笑我“临退休还如此认真”，但是，当看到学生的进步时，我的确有“过了一把瘾”的感觉……
(于2003年)
九 结束心语 （ 酸甜苦辣忆舌耕之8）
夕阳灿烂，霞光万丈。舌耕几十年，有些体会不能不说——
1、桃李遍天下，到处有先生，到处有落脚处。人家也老头子了，还是叫我老师。
2、不热爱学生，绝对教不好学生的。
3、我从来没给学生骗过。许多时候，是班主任统一收学费。学生纸包好后给我，我也来不及，或觉得没必要清点，便匆匆收去学校交账；但从未差错。
4、我心直口快，加上读书多，有儒林傲骨，总喜欢发表政见。在长期的斗争年代是最危险的，我经历沧桑的先父最明白，也老是教诫我；但我就是忍不住要破门而出，有许多破绽被人揪住。但从不见我朋友熟人告发我，至今想来，实属奇迹！莫非老天爷或是祖宗神灵在庇佑坎坷之我乎？
5、人格独立，不卑不亢，靠本事吃饭，坦坦荡荡一生，值得。那些心术不正、爬来爬去的同事，绝大多数并不比我好。
6、希望中共当局不要折腾，让学校回归本位，老师安心育人，成为文化母机，造福文明。
2022年孟夏于兴宁市宁中中学忧天斋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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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16 11:32
